習慣孤單

所以餘意甚至沒能堅持到我乘坐的那班車開動，就在我的咄咄逼人之下落荒而逃，留在我眼中就只剩下那個避之不及的背影。

我氣得狠狠踹了自己的行李箱一腳，只是這個由硬塑料殼制成、裏面還塞滿了書的大長方體巍然不動，而我……抱著腳流著眼淚一歪一歪地跳回了自己的座位。

車開動了，身邊沒了餘意，坐著的是個不認識的陌生人。雖然小小的車裏人擠得滿滿當當，可我還是覺得真特麽孤單。加上剛意氣用事踹了我那個硬塑料殼的箱子，這會兒腳尖還在一陣陣的後疼，一疼就覺委屈得厲害，一覺得委屈就忍不住開始擦眼淚。

開始還只是無聲無息得扯紙巾，到了後面卻是仗著一車都沒有一個認識的人，開始不顧形象的嚎啕大哭起來。滿腦子裏都是怪餘意不和我回學校，怪餘意對我沒有心跳的感覺，怪餘意那麽輕易的就拒絕了我的感情。

總之我是極盡所能想了一切能怪罪的理由，盡管這些都只能讓我的心情覺得更加郁悶，對我和他的未來一點幫助都沒有。可我還是就這麽想了很多，完全忽視了在愛情的世界觀裏，從來就沒有我情你就必須願的道理。

我哭得很是誇張，盡管三番四次感受到旁邊那大嬸看著我時欲言又止的神情，依然很是瀟灑地無視。不知收斂的我就這麽一直哭著，直到自己的後背被讓人拍了拍，同時還有不耐煩地抱怨聲傳了過來：“哭什麽啊跟死了爹娘似的，公共場合註意點影響好不好。”

我抽涕著轉頭狠狠瞪了過去，淚眼朦朧中隔著座位之間的細小縫隙我只能看見那一道明顯的雙下巴線，可這並不影響我扯著嗓門兇巴巴地吼回去：“哭一下都不可以？還有沒有天理了啊！公共場合有哪條規定人不準哭了嗎！”

眼看那位仁兄又張嘴想說什麽，我搶先一步頂撞回去：“還看！有什麽好看的！沒見過人失戀嗎！”

是啊，我這可不就是失戀了嗎。

明戀十年的小帥哥拒絕了我的表白呢。

我就這麽哭了一路，手機一直安靜地沒響過，對此我的理解充滿了惡意：一定是餘意離開了那個車站後，並不關心我的情緒是否會受到影響。

這麽多年以來，如果兩人之間流露出一點點吵架的氣氛，餘意總是先帶頭冷戰、後開口妥協的那個。

而這麽多年來我們之所以沒有吵過架，也只是因為我從來都會在事態嚴重之前，嬉笑著湊上去哄他，說老婆我們不鬧啦，開開心心地過日子好不好？

好。

可是終究沒法好好過日子了對不對。

下車後，我擦幹眼淚又跟沒事人一樣了。我掏出手機發了短信過去，語氣一如既往的歡快：“老婆我到學校啦，記得要想我！”

餘意的回覆很快傳到了我的手機上：“嗯，我在開會，晚上聯系。”

開會啊……

忽然就覺得自己那個小竹馬長大了，他在公司我在校園，彼此之間的距離，好像忽然就變遠了。

因為餘意的退縮讓我生出了一絲恐慌，我開始想了些更遠的東西。雖說餘意從前也從來沒有明確表示過會和我在一起，可那時的我總覺得大家還小，時間還很多，未來那麽長我可以慢慢等。

而且……你看我們那麽要好，他若是不選我，他還能選誰呢？

直到這一刻，我們都已長大成人，都到了離開學校步入社會的年紀，而餘意依然堅持著他不愛我的觀點，我才開始認真意識到，萬一到了最後我依然等不到餘意明了自己對我的心意，萬一到了最後他依然還是堅持著他不會愛我，萬一到了最後他真的娶了別的女人……我該怎麽辦？

沒想過這麽淒涼的結局。

現在開始想還來得及嗎？

我說服自己，還是該努力試著先習慣沒有餘意的日子。若是最後我美夢成真，那很好；萬一真的走到了最不好的結果，我也該有個心理準備啊。

沒有餘意在身邊的日子開始總是有些不習慣的，他退掉了之前租的那間房子，我們也少了下課後一起去吃飯的空間和時間。周末雖然還是會約著一起去新區練小號，可卻僅限於游戲中，再不像之前只是一墻之隔，我隨時可以沖到隔壁撲向他撒嬌。

所有的轉變都讓我覺得度日如年，可我卻不得不努力去適應。我主動減少了給餘意發短信打電話的次數，白天奔波於圖書館和導師辦公室之間折騰我的論文，倒也真沒讓自己空出太多時間想些亂七八糟的。而餘意上班較忙，白天也基本沒時間主動和我交談。一時之間似乎大家都覺得這種聯系的變少是理所當然的，倒是也相安無事。

熬過了有各種官方理由不能去聯系的白天，到了晚上就顯得更磨人意志。

餘意應酬回來後倒是會有時間主動給我發發短信打打電話，只是這種時刻我一般都和公會裏的人沖在副本裏推BOSS。若是換了以前我倒是肯定會優先看他說了些什麽，哪怕冒著被深藍吼罵的危險劃劃水也會先給予他回覆。而現在我卻總是一拖再拖，假裝自己是團裏不可或缺的主力，就好像只要我一抽出那麽三五十秒來給他發短信，就會面臨著滅團的危險一般，拖到活動結束後才會看手機。

當然大多數時候，等我從副本裏出來時，他已經睡過去了。

餘意上班了自然不能隨心所欲的熬夜，我覺得自己是能理解的。何況這種疏遠我也有一定的責任，畢竟我也沒能做到放下一切來陪他。只是每次睡前躺在床上給餘意發短信，看著發送成功的界面久久沒有回音，看著手機屏幕漸漸暗下去不再亮起，我仍會覺得傷感且無奈。

我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對是錯，也不知道對於他沒意識到我的疏遠這件事該覺得歡喜還是愁。我一面覺得就這麽淡下去之後的某天，他也許會因為開始想念我們如膠似漆的曾經，而發現自己對我的心意從此迎來好的結局；一方面卻害怕他就這麽習慣了我們這即若即離的關系，待將來再提起分別時，會變得完全沒有負擔。

現實裏的感情問題攪得我頭腦一團亂，上了游戲後我也變得不太願意和人交流，成天目的性極強地下副本做日常任務，很少參與公會裏人的聊天。至於小號那邊，餘意不在的日子我更是不會主動上線，我有點害怕在這種節點上面對暗夜，因為他若是再和我說些溫情脈脈的話，我怕自己會為了忘記餘意而答應和暗夜在一起。

在我還喜歡餘意的情況下，在我還分不清暗夜的真情有幾分時，我不想網戀。

因為接觸得少，暗夜倒是不知道我的心事。他的號早已練到了七十級，開始研習盜賊的玩法。晚上一般都是和他的搭檔在競技場並肩作戰，為著沖擊角鬥士稱號努力。他只當我放不下這邊公會所以沒在那邊常駐，我自然不會解釋，只是周末和餘意一起上線時，會和他打個招呼，偶爾讓他來帶我們打個副本，也就是維系感情的唯一方式了。

日子就這麽過了一天又一天，我的論文終於定稿，長長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卻發現很快就要到我的二十二歲生日了。

二十二歲意味著什麽，意味著我的學生時代即將結束，意味著……我也步入晚婚的年齡線了。

步入了晚婚的年齡線卻還沒有談過戀愛，這麽一想我忽然覺得有點憂傷，好像自己一夜之間就變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整個青春的基調都變得傷感起來。靠，都是餘意這小兔崽子害的，早點從了我會死嗎！

餘意從沒把我的生日往心上記過，往年我總是提前就告訴他說我要生日啦你快去買禮物呀要有驚喜喲和去年一樣是絕對不行的呢……

咳，不能怨我啰嗦，我要是不提醒他日子，估計他會直接忘記，而我若是不提禮物要求，他大概會直接給我塞紅包= =。

曾經年幼無知不懂事，覺得禮物比錢重要多了，實在是罪過罪過。

至於長大後我還這麽年覆一年地提醒他，倒不是因為我依然沒意識到錢的重要性，而是……你看他的信用卡密碼什麽的我不都背得挺熟的嗎= =。

當然就算我如此煞費苦心的年年提醒，餘意也沒能送出過什麽能讓我驚艷讓我感動到一塌糊塗的禮物，就是能合我心意的禮物也極少。

他總是會興致勃勃地塞一些奇奇怪怪的玩意送給我，同時還覺得他的禮物一定能帶給我巨大的驚喜，雖然常常能有“驚”，可“喜”……呵呵，我就笑笑。

比如初二那年他去定做了一個巨型仿真毛毛蟲抱枕說要送我，艾瑪看著一條和我一樣高的大毛蟲立在我身旁，別說上去抱過來了，我連看都不敢看好麽，最後被丟回了他家庫房裏積灰了；高三那年他送了我一套《X市三十年高考仿真密卷》，什麽科目都有，據說是某名校內部的題目，一般人是弄不到的，我接過時都不知道是該認真做完每一道題還是該把它就這麽一塵不染的放在書櫃裏供起來比較我；而大二那年更甚，他塞給我一部PSP，雖然說在當時而言這禮物又稀少又貴重很適合裝逼，可因為我不太喜歡玩游戲，最後還是裝進了他的書包裏……

細細想來他這一路送我的玩意……還真特麽不如直接給我包紅包！

而今年的生日，我糾結了半天，決定不提醒他了。

我不否認我抱著一點賭氣的心態，大概就是覺得每年都需要自己的提醒他才會匆匆忙忙地去買禮物，而且每一份禮物都顯得那麽粗糙那麽不盡人意。既然如此，與其我那麽煞費苦心地提醒他記得，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他是有心的，為何不幹脆就此看清現實，讓自己想要獨立的決心也能更堅定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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